察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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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曰:今有良医于此,治十人而起九人,所以求之万也。故贤者之致功名也,比乎良医,而君人者不知疾求,岂不过哉!今夫塞者,勇力时日卜筮祷祠无事焉,善者必胜。立功名亦然,要在得贤。魏文侯师卜子夏,友田子方,礼段干木,国治身逸。天下之贤主,岂必苦形愁虑哉!执其要而已矣。雪霜雨露时,则万物育矣,人民修矣,疾病妖厉去矣。故曰尧之容若委衣裘,以言少事也。
宓子贱治单父,弹鸣琴,身不下堂,而单父治。巫马期以星出,以星入,日夜不居,以身亲之,而单父亦治。巫马期问其故于宓子。宓子曰:“我之谓任人,子之谓任力;任力者故劳,任人者故逸。”宓子则君子矣。逸四肢,全耳目,平心气,而百官以治,义矣,任其数而已矣。巫马期则不然,弊生事精,劳手足,烦教诏,虽治犹未至也。
白话文翻译
第二点说:如果有一位好医生在这里,治疗十个病人能治好九个,那么想求他治病的人就会成千上万。所以贤能的人成就功名,就和良医治病一样(能带来巨大成效),但君主却不知道急切地寻求贤才,难道不是过错吗!比如下棋,单凭勇力、时间、占卜祈祷都没用,技艺高超的人必定胜利。建立功名也是这样,关键在于得到贤才。魏文侯以卜子夏为师,与田子方交友,礼遇段干木,国家治理得好,自身也安逸。天下贤明的君主,难道一定要使身体劳累、思虑愁苦吗!抓住关键罢了。雪霜雨露按时降临,万物就会生长,百姓就会安宁,疾病和灾异就会消除。所以说尧的神态像把衣服随意搭在身上(从容不迫),是说他很少操劳事务。
宓子贱治理单父,弹奏着琴,足不出堂,单父就治理得很好。巫马期天没亮就出门,天黑才回来,日夜不停,亲自处理事务,单父也治理得很好。巫马期向宓子贱询问原因。宓子贱说:“我这是任用别人,你那是靠自己出力;靠自己出力当然劳累,任用别人当然安逸。” 宓子贱可算是君子了。让四肢安逸,保全耳目(不被琐事侵扰),心气平和,而百官把事情治理好,这是符合道义的,不过是运用了恰当的方法罢了。巫马期就不是这样,他使身体疲惫、精神耗损,手足劳累,频繁发布命令,即使治理好了,也还没达到(最高境界)。
注释
塞者:指下棋的人,“塞” 是古代的一种棋类游戏,类似围棋。
魏文侯:战国时期魏国君主,以贤明著称,重用卜子夏、田子方、段干木等贤才,使魏国成为战国初期的强国。
卜子夏:即卜商,孔子的弟子,擅长文学,曾在魏国西河讲学,为魏国培养了大量人才。
田子方:战国时期魏国贤士,以道德高尚、善于劝谏著称,与魏文侯交好。
段干木:战国时期魏国贤士,隐居不仕,魏文侯对他十分敬重,曾亲自登门拜访。
尧之容若委衣裘:形容尧的神态从容不迫,像把衣服随意放在身上,“委” 意为随意放置,体现尧治理天下 “无为而治” 的状态。
宓(fú)子贱:春秋时期鲁国人,孔子的弟子,曾任单父宰,以善于治理地方著称。
单父(shàn fǔ):地名,在今山东单县,当时是鲁国的重要城邑。
巫马期:即巫马施,孔子的弟子,以勤奋笃实著称,也曾治理单父。
任其数:运用恰当的方法,“数” 指治理的方法、规律。
延伸阅读
《论语・子路》:“子曰:‘其身正,不令而行;其身不正,虽令不从。’” 孔子强调君主或管理者自身端正的重要性,与本文中宓子贱 “任人而逸” 的治理方式相通,都主张通过 “无为”(不事事亲为)实现有效管理,核心在于 “得人” 与 “自身正”。
《道德经・第三章》:“不尚贤,使民不争;不贵难得之货,使民不为盗;不见可欲,使民心不乱。是以圣人之治,虚其心,实其腹,弱其志,强其骨。常使民无知无欲,使夫智者不敢为也。为无为,则无不治。” 老子主张 “无为而治”,与本文中尧 “少事”、宓子贱 “任人而逸” 的思想一致,都强调减少人为干预,依靠规律和贤才实现治理。
《史记・魏世家》:记载了魏文侯 “师卜子夏,友田子方,礼段干木” 的具体事迹,如 “文侯受子夏经艺,客段干木,过其闾,未尝不轼也”,可印证本文中魏文侯因重用贤才而 “国治身逸” 的历史背景,理解战国初期魏国崛起的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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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吕氏春秋・察贤》:与本文主题相近,核心论述 “治天下在于得贤”,文中 “骥骜得伯乐,而千里马至焉;千里马至,而天下之马皆至矣” 的比喻,与本文中 “贤者之致功名也,比乎良医” 的类比一致,可系统理解 “得贤” 对治理国家的重要性。
《孔子家语・屈节解》:记载了宓子贱与巫马期治理单父的不同方式,补充了 “宓子贱鸣琴而治” 的细节(如通过设置官员各司其职实现无为),与本文内容相互印证,展现古代 “任人” 与 “任力” 两种治理模式的差异。
《韩非子・外储说右下》:“人主者,守法责成以立功者也。闻有吏虽乱而有独善之民,不闻有乱民而有独治之吏,故明主治吏不治民。” 韩非主张 “治吏不治民”,与本文中宓子贱 “任人” 的思想有相通之处(都强调管理下属而非事必躬亲),但韩非更侧重 “法治”,本文更侧重 “贤治”,可对比两种治理理念的异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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